星期五, 26 4月 2024

2011初中小说组佳作《尘封的记忆》

          微风温柔地掠过青丝,那头墨色短发在空中摇曳。瘦削的脸庞上轻轻刻画着属于岁月的印记,印记浅浅的,却很是显眼。纤长的五指翻开那白色的扉页,里头泛黄的照片像从未被珍惜地收藏着。模糊的照片、仿佛被风划碎的边缘上,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感觉平时夹杂着灰尘的浊风此刻混了点记忆的味道。那是种极像胡椒的辛辣,和微微的刺痛。音乐在耳膜鼓动着,音符优雅地跳着华尔兹,踏着美丽的舞步却又这么凝重,然后渐渐旋转到心里最柔软的深处。

         配合着欢快的音乐,那和煦的阳光带来了满室的温暖。木制的家具、砖瓦的地板和宽大的房间。我踢了踢残存着体温的被子,咕哝着翻了身,不想起床。天花板的日光灯静静地把利剑扔向我的眼帘,最后,我终于老大不愿地掀动灌了铅的眼皮。一丝刺眼的白跃进视野里,再来是杂乱。东西这里丢,那里放,就是没个完整地摆放着。就连我脚下的棉被,也是皱巴巴的一团。唉,我叹了口无形的气,环视着一片狼藉。暗暗在脑里描绘昨晚的战争。

          ————一个浓眉大眼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大吼大叫,空气中游走着浓烈的火药味。男人拧着眉毛,细声细语地劝说着,无疑在在干燥的空气中丢了一个点燃的小火柴。女人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也顺着脸颊滑下,仿佛自家供应,不用钱地浪费着泪水。男人还是坐着,任由女人发脾气,心里暗暗想的是要让女人平息怒火。女人加大了动作,开始了一连串的泼妇行为,把东西乱丢,而且目标一定是男人,却一定丢不中。男人还是坐着,嘴唇紧紧抿着,像也在隐忍怒火般,继续和女人说一些在女人听来是火星文的道理。在肢体动作和语言的不完善交流下得出的结论就是一整晚的狼藉和吵闹,还有一对分开睡的夫妻。

          按照大脑正常推算,这应该就是昨晚事情发生的经过。我扶着下巴,心里想的却是“我昨晚睡得好不好”的问题。宽大的空间,只有冷气的机械声和我的呼吸声,再来上我那么一点点的自言自语。爸爸和妈妈在我还没出生前,可能还恩爱。总之,我记忆的视频才刚开始录,他们就已经是吵吵闹闹,让我不得安宁的了。我拾起地上的玩具,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双眼还是空洞地望着地上。一切的一切,在我习惯时,变得那么自然,就像是呼吸般的应该。冷气轻轻呼出它不正常的体温,带来一片寒冷。我却是燥热难耐,有想要溜出去的冲动。

          我平躺在床上,让头颅陷进棉花般的枕头,双眼平视着白色的天花板。我不想侧过身注视墙壁,因为它们早被我涂鸦得不能见人。所以,我看着电风扇配合冷气机的呼吸,规律地旋转着。妈妈她昨天和我说过一句话,可能会粉碎我对家庭幻想的话,也是让我猛然清醒,开始思考一切的关键。她说,“如果有一天爸爸,和妈妈要分开了,你们会跟谁?”我当时默默想着,我谁也不跟。可是却天真的回答:“我、不懂。”我记得,她和我说了“明天我们要回外公家,你们收拾行李吧。” “叩、叩、叩”一下一下的高跟鞋声敲醒我沉淀的思绪。

         眉毛纠结在一起,鼻腔仿佛喷出两道白烟的母亲大人大踏步地跨进房间里。闷重的气氛压得幼小的我喘不过气。沉重的脚步声陷入地板的缝隙中,然后往被涂鸦的墙壁扩散。我怔怔地望着那长满茧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拎起昨天收拾好的行李,然后我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拖上了与这个家庭背道而驰的道路。随着那双冰冷的手往上看,那串眼泪像是蕴藏着浓烈的怨恨般恐怖。我不记得我当时如何走下楼梯,如何钻进汽车,如何的做出反应。我就像被硬迫吃下青菜般,不记得啃下后的滋味,更忘了自己是究竟有没有咽下。

         我随着妈妈,坐上了那辆没有回程的汽车。我靠在后座的椅背,眼眸盯着车窗外。旖旎的风景依旧美丽,夕阳的余辉带着五彩斑斓的晚霞轻轻划过空中,大块大块的草坪显得有点暗淡无光,柏油路呼呼地蒸发掉早上的热气,椰树的枝条在晚霞中划出不羁的线条。我什么都没漏看,唯独没有看到一个像泡沫剧白烂的情节般出来追我们的那个身影。此刻,他应该在啜泣着。所以,他连让我留恋父亲宽厚背影的机会也不给。过后的过后,我相信我会淡忘掉今天的一切,那时我会想:“我当时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像梁祝里面分离镜头的蠢事吧?”。我应该也会忘掉自己心里那个遗憾是何种的感觉,也不会后悔自己是那么开心的笑着,毕竟我和爸爸的感情其实不怎么好。其实,我应该已经意识到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可我却没有阻止。当时的我,没有回头,所以我不会知道他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店门口遥遥望着那开走的车子和那张狂的白烟。

         而后,音乐沉重地回响着,“咚咚”的声响为悲情做了伴奏。在辗转了这么多年,我回到了那个曾经喧嚣,留有我欢笑记忆的家。爸爸那张扑克脸扯出一点点笑容像是庆贺自己的胜利又像是为我们争取了自由般的骄傲。我永远记得我是那么的同情他,然后在那种有点懵懂有点神志不清的状况下选择了回去。女人一脸惊讶和心碎在明白我选择回去的那一霎。却在我回去的那一天,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我的行李。像记忆中他们吵架的那般歇斯底里地赶走我。可是在我那浑浊的瞳仁里还是捕捉到了她转头揩眼泪的动作,然后越哭越凶。最后,她轻轻诉说着她的不舍。那一刻,我有点后悔,像被蔓藤纠结着的篱笆。早已被依附了,却突然厌恶起蔓藤来。

         踏进另一个崭新的大门,依旧是漆得一片空白的墙壁上布满了表弟们的涂鸦。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小孩一样坏。在那里的生活中,也许那算是“家”。或者那只是蝴蝶还是毛毛虫时的枝条,一个提供粮食的栖息地。在没有利用价值时,我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我不曾拥有真正的家。尽管总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却总爱抱怨自己那不算太过悲哀的身世。我,浑浑噩噩的日子中,最让我憎恶的不是什么,正是喝醉酒的爸爸。我很讨厌看着他淌下泪水,打开心扉让我窥见他的心事。我还小,不能明白。又或许是我不想明白,因为在明白的同时总要背上沉重的担子。所以那段时光,我对着清冷的月光,感受那毫无温度的冰凉,紧闭双眼,尝试早睡。因为他喝醉的时刻永远是在寂静的深夜。

         音符潺潺流动着,带着那么的空灵清脆,阐述着我永恒的故事。又一次地,我持续着搬家这码子事。不过这次不同,依旧是在那个供应粮食的栖息地,因为我还是需要叶子的毛毛虫。面对那四堵白墙和几乎空空如也的屋子。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堆砌着未完成的幸福。因为,这里原本是为了以前完整的家庭而买的。我也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才会从爸爸店里回到家里。然后在没有大人的陪伴下,和我的哥哥弟弟发怔,再慢慢虚度夜晚的光阴。有时,肚子突然打起雷,却又愕然地发现所谓的“家”里,没有可以烹煮的粮食,也没有饼干之类的。这时,总会不免羡慕起其他孩子,然后醒悟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家”。

         在灯火通明的夜晚里,人总会搞不清自己活着的意义。好吧,我承认,那只局限于我而已。我总是不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或许是为了在诞生的那瞬间让那对不和睦的夫妻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还是为了让认识我的人同情我,又或者是做为一道背景突显成功人士的存在?我不知道,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明白了。然而,人总是怕寂寞的。我终于有了所谓的新妈妈,换句好听点的说法,是继母。我可能是出于本身的排斥,我很讨厌她。我只会无限扩大她的缺点,却在发现她优点的时候懵懂地想忽略。我不能明白她怎么时好时坏。偶尔,我也会多疑地以为她在算计我。毕竟我对她不熟悉,而她对我也一样。

         我总觉得我继母很懒,没发现到自己也没勤劳到哪去。我总说,我继母很会挥霍,然而自己浪费的也没少到哪去。在那满月的夜晚,俗称中秋节,她和我爸爸给了我一个深刻到融入骨髓的特别记忆。我会很自嘲地对我朋友说,我参加了我爸爸的婚礼。哈哈,真好笑,这是多么值得骄傲和悲哀的事实。我有点喜欢的主家席座位确是因为他俩而让我第一次有了机会坐在那,享受最一流的服务。更何况那晚是中秋,想要多特别就有多特别,要多难忘有多难忘。可是我却是一整晚的让心和脑一起当机,不思考。我继母她不是马来西亚人,她是越南人。说真的,我觉得她那身棕色的肌肤穿上鲜艳的粉色婚纱,怎么看怎么不搭调。不是因为我歧视她,而是真的不适合。可我却要戴着那张虚伪的面具佯装开心。不过那晚的婚礼却还是很成功,没有如我预想的来点破坏什么的。

         随后,还有一个让我很是担心的恶梦。我继母她怀孕了,也就是说,我很快会有个混血儿的兄弟,抑或是姐妹。唉,我衷心期盼那不要是姐妹,要知道我们家可是只有兄弟。婴儿出生了,那双墨色的眸子很大,脸小小的,鼻子尖尖的,嘴唇嘟嘟的,很可爱。而且,他是个混血儿。可惜,他是个畸形的混血儿。却又是因为如此,我没有如预期中的讨厌这个夺走万千宠爱的婴儿,而是同情地疼爱着他。无形中,婴儿的医药费又给老爸增加了一点负担。偶尔,他会跑来对我道出他的痛苦,他一个人抚养我们的艰辛。他希望我们了解他,但他却没有真正了解我们。他希望我们关心他,但他却不知道关心是无形的。总不可能要我早一句“你吃饱了没?”,晚一句“你会不会累吧?”比起这个,其实他希望我把心事都告诉他。但他到底明不明白就他那一副千年冰山脸,我可是不敢说出口。我总是埋怨埋怨,其实我明白如果不是我父母,我连埋怨的机会都没有,却还是偏执地在脑子里、骨子里挑着他们的骨头,然后把这一切大声向全世界公告。

         我明白的,我明白这世上家庭背景和我一样的不少,甚至有比我悲哀的。但总是爱自悲自悯地认为自己可怜。妈妈说我不爱她,爸爸说我不关心他,大人真矛盾。先说说妈妈,她总是染上了一身病痛,又不肯去看医生还不肯吃药。想问她为什么,但却隐隐觉得这是她为了吸引我注意的最笨拙的方式。然而她不明白,我默默算清她打响的算盘时,心里的百般滋味。有点像是感叹,又有点像是担心,也有点像是自责,早知道我关心她一下好了。有时甚至我会后悔我曾经冲动得说出的那些伤人话,很愚蠢。再来到爸爸,他一大清早起来喝酒,喝完了就簌簌地掉眼泪,搞得我的奶奶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关心他。这种方法貌似比较有效。可是他知不知道...我真的不懂该摆出何种表情,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关心”这种情绪,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关心,是需要表达的。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关心”是一种动作。

         我很像所谓的夹心饼干,忙着倾听他们的不满。我认为两边说的都是事实,却是由两个不同角度去看的。所以,我不会摇头否定。该说,两边说的我都赞同好呢,还是都不赞同好。我会对我关心的事物好奇,然后慢慢去了解他们。可是随着我的成长,我再也不会想去了解我的父母。是我懒惰了吗?还是我根本失去那份对他们的爱?不,看来我厌倦了,我两边都不喜欢了,可是两边都让我矛盾。大人有大人的痛苦,做父母有做父母的痛苦。这些,我都知道,我家里的亲朋戚友可没少给我灌输这类知识。尽管有点烦,可他们都会说得我有点动容,虽然表达方式不怎么好。我有听,也有记在心里,然而他们只会絮絮叨叨地念,但他们却总是不会明白夹在中间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我性格如此扭曲,也或许是我太过喜欢小说里,主角的那种可怜身世吧。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总能从许多不同的角度和观点去领略到不同的事物。

          总的来说,他们的教育算是成功的。在我那段不算幸福的童年我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老说自己可怜,但其实还不算太过可悲。是吧?

         音符渐渐地沉进流沙中,美丽的乐章画上了灿烂的休止符。我回过神来。哎呀,我明明是在整理旧东西的嘛。我看着相册那白色的扉页,阖上。它就这么随着厚厚的灰尘再度被我放入那箱子内,可是却是放在应该保留的箱子内。虽然我不会珍惜它,但它还是一份不错的回忆和故事。我想,有机会我会再把它当作故事般地叙述给朋友和同事的。现在想想,总觉得年幼时的一切都是童年,而在童年中的我也是这么的幼稚。

         我笑了笑,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是时候,把封印的回忆找回,再慢慢沉淀和反省了。我轻笑着,翻出回忆也不错呢,要让朋友们都试试这机会的话,他们应该会很陶醉于那滋味的。很如梦似幻的,却又带点疼痛的,每个人独有的、被自己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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