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05 12月 2024

2013高中散文佳作《镜子》

     空白白的,什么,也没有。

   镜子,最诚实也最残酷的存在,毫不保留地反映自己眼前的一切。也因为如此,任谁都无法对镜子拥有一丝隐藏。秘密变得不再秘密,清清楚楚映照在镜面,就算惊恐、愤怒、羞耻地伸手想把私隐重新占据,指尖碰到的只是,也只能是冷冰冰的镜面。保存私密的权利太庞大太奢侈了,在镜前,你只能以赤裸裸的状态存活,取回自己的东西?抱歉,你没有资格踏入镜的世界,你卑劣的肉体只能碰触到肤浅的表面。

   当意识到自己并不那么高高在上,为了挽回自身的尊严,证明自己依然完美无瑕,抹杀、或全盘否定比自己更优越的一切存在,是最有效最正确的方案,人类的历史不过重复验证了千万遍这条金科玉律。

   砰!雷霆万钧的一拳轰破了镜子,碎裂的镜片深深插入紧握的拳头中。看吧,它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我是胜利者!我比它更优秀!我是最好的!

   可悲。提升自我的方法居然是低级野蛮的暴力,伤口则是炫耀英勇无畏的勋章,人何时如此堕落?错了,人类不曾堕落,打从一开始,我们便从如此罪恶深渊中诞生。将比自己更好的都抹灭,借此掩盖掉自卑感,这是令人作呕的自我安慰。

   镜片,散落一地,依然映照出一个不堪的灵魂;或者说,碎裂满地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都化成另一面镜子,将他人的秘密广为流传。原自以为是赢家的,低头一看,惊奇发现镜子仍未被摧毁,还分裂成更多,更多。自己的秘密还没夺回来,却被开诚布公地展露在自己面前,仿佛无声的嘲弄。恐慌、无措开始在空气中挥发,随即被凶恶的杀意掩埋,敌人就在眼前,粉碎它,必须这样做。

   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敲碎。

   镜子仍然存在,无法被暴力毁灭。

   仅有的保护自己的筹码,如今变得无谓且多余。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更细微更繁多的镜子,交错分杂地映照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输了。自古以来坚信的弱肉强食,弱者会被强者吞噬,绝对会这样,没有其他可能。方才还为自以为的胜利而沾沾自喜,为保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而毫无意义地抵抗自己假设出来的敌人,现在却懦弱害怕地蜷缩着,称职扮演着一只在饿狼面前的无辜羔羊以求乞得慈悲怜悯。比自身弱小的,侵食;比自身强大的,让它变得弱小再吞食,这与人吃人毫无差别的行为,是为“本能”。

   “不要看着我……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为什么……”藏匿在镜子照映不到的角落,悄悄望一眼没有自己的镜像,那连自己都不屑亦不敢承认的自己。

   不想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太过真实了,真实得无法接受。适度的真实称为“真相”,但人类的语言中没有任何能形容“过度的真实”的言辞,因为它在人类的世界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经语言修饰解读后,真实才是甜美的。

   镜面空白白的,依然,什么也没有。

                                                                                                                                                                                                              

评审的话:

高中散文佳作《镜子》

  写作技巧纯熟。首尾呼应足见作者的用心,相似中又有深入的变化;“敲碎”那段可见作者对标点符号的运用相当自如;全文分段亦处理得当,长句、短句恰到好处。内容方面极具批判性,丑陋的人性于镜前,于纸中展露无遗。今时今日能以理性批判的高中生并不多见,此文值得嘉奖。

联络我们

MUAR CHUNG HWA HIGH SCHOOL

No.14 Jalan Junid, 84000 Muar, Johor, Malaysia. 
Tel:06-9522632   Fax:06-9515611 
Email: chhsmuar@chhs.edu.my Website:www.chhs.edu.my